过了端午, 直到中秋之前, 都没什么特别隆重的节日, 略微值得在意些的, 也只有七夕了。
这节日说大也大, 说小也小, 谢华琅想起去年七夕那夜, 自己与郎君挽手同游的旧事来,心中倒有些感慨,加之近来肚子大了, 在内殿闷得有些烦,索性叫尚宫局筹备宫宴,热闹一番。
几月前那场变故发生之后, 眼见诚郡王乃至于几家宗亲、重臣伏诛, 朝臣们很是战战兢兢了一阵,连带着欢宴等事都办的少了, 唯恐在皇帝那儿落个不懂事的评价, 哪一日被踩一脚。
至于皇帝到底是真的病了, 还是借机清除不安分的那一拨儿人这种事, 也没人敢再猜了。
赢了的话, 未必能富贵长久, 可若是输了,便要赌上全家老小的性命,能下这个决断的人的确有, 但经历过前后几次清洗, 剩下的便不太多了。
因为种种缘故,皇后广邀命妇,在宫中设宴的消息传出去,京中贵妇们异常的捧场,连带着敬献的礼物,都花了十成十的心思。
女官们见礼单太过厚重,竟可比拟年关,心下有些犹疑,便去回禀皇后,谢华琅接起来看了看,倒明白她们是什么心思:
无非是那些勋贵叫顾景阳吓坏了,献上厚礼,试探一下上边人的心思罢了。
“她们既给,只管收着便是,”谢华琅扶着肚子,淡淡一笑:“无须在意。”
……
天气仍旧是热,到了七夕这日,也没有分毫减弱的趋势,好在贵妇们都在内殿说话,外边儿烈日高悬,也碍不到她们什么。
命妇既入宫,谢家的女眷们也能一道前往,卢氏与刘氏先往寝殿去探望谢华琅,身后是谢莹与谢檀未过门的妻子五娘。
“眷秋原本也是要进宫的,只是她生产在即,我便将她留下了,”卢氏眉宇间带着几分喜意,道:“御医前去把脉,都说就是这两日了……”
谢华琅还未出嫁时,便同沈眷秋相处的不坏,现下听闻她生产在即,颇觉欣喜:“二哥哥头一个孩子呢,可是要仔细些,兰汀与二郎毕竟还小,弟弟们同他们玩儿不到一起去,嫂嫂若生了小侄子侄女,年岁上倒是得宜。”
“你且顾好你自己吧,”谢莹端坐一侧,闻言失笑,目光掠过堂妹高高隆起的肚腹,道:“才六个月呢,便同嫂嫂肚子一般大了,等生产的时候,那还得了?”
谢华琅说及此处,也有些愁:“我若是躺下,半天都爬不起来,真是辛苦……”
卢氏语气微微带了些责备:“枝枝,谁不是这么过来的?”
女儿这话是无意说的,但毕竟还有谢莹在,姐妹俩感情深厚,当然不会因一句无心之语而生分,只是叫人听着,心中终究有些不是滋味。
谢华琅会意过来,心中暗恼自己方才多嘴,顺势转了话头,道:“已经六个月了,御医说最晚八个月,孩子便会出生,九郎前几日同我提起,说是等下个月月中,便叫阿娘进宫。”
卢氏温柔颔首:“那时家中无事,我自然要进宫陪你。”
时辰已经差不多了,该到的命妇皆已经列席,谢华琅便该往前殿去了。
宫廷宴饮,较之盛宴,更重要的还是规矩,能够受邀进宫的命妇,哪个会缺那些许吃食?
谢华琅扶着采青的手进了内殿,便听内中温声絮语,韶乐飘飘,似是一派和睦光景,大概是在宫中养胎,闷得久了,骤然听闻,竟觉得有些亲切。
内侍高声唱喏,众人知道皇后到了,忙起身见礼,目光挪移之间,却在触及到皇后明显隆起的肚腹时顿住了,饶是历经风雨的诸多高门主母,都有转瞬的失神。
皇后,竟有孕了?
受邀参宴的命妇们多半已经不再年轻,这也意味着她们往往有过生产的经验,略一打眼,便知道月份已经不小了,起码也得有七个月。
只是皇后大袖罗衫,长裙曳地,身上襦裙颇为宽松,她们又不好紧盯着看,具体是多久了,却有些猜不真切。
七个月,现在也才是七月呢。
难道皇后成婚之后,立马就有了身孕?
一众命妇心中猜测纷纷,小心的打量皇后一眼,心中羡妒交加:这样好的运道,真是天上有地下无。
皇帝毕竟不年轻了,加之一直没有成婚,明面上没人说什么,私底下的议论却没停过,无非是说皇帝早不能有子嗣云云,即便有人没这么想,却也不意味着他们觉得帝后成婚之后,马上就会孕育皇嗣。
生孩子这种事,一要看人力,二要看天定,少了哪一个,都不能成事。
而像皇后这样,出嫁之后旋即有孕的,也真是稀罕的不得了。
众人心中惊诧,猜测纷纷,面色不免也带出了几分,再想起早先皇帝病重的消息,不需再说,便知道那是假的了。
好在顾景阳惯来克制守礼,不近女色,谢华琅的肚子又在宽松衣裙遮掩之下,瞧的没那么真切,否则,备不住要有人出去嚼舌头,说他们婚前便苟且成欢了云云。
……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。
满殿讶异之下,一时之间竟无人做声,谢华琅早有预测,扶着采青的手落座,这才笑道:“怎么没人说话?难道是被我吓到了?”
她倒是说了一句实话。
当然,别人要是真的附和,那就是缺心眼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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