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,杨元庆夫妇告辞而去,裴家也没有挽留,今天是杨元庆第一天回来,小两口自然有说不完的话,裴幽也知趣留在裴府,没有跟随他们回去。
随着杨元庆的离去,裴矩书房内的紧张气氛也渐渐散去,两名裴家巨头终于达成了妥协,分两步走,先用裴蕴的方案,在背后支持杨元庆,裴家并不出面,一旦关陇势力扩大打击面,将目标对准山东士族,裴家将责无旁贷。
马车内,裴敏秋终于如愿以偿地依偎在丈夫的怀中,但她没有打扰杨元庆思路,她知道丈夫在考虑着重要的事情,她只要能依偎在丈夫怀中,感受到他宽阔的胸膛和那种令她无比依赖的温暖,她便心满意足。
杨元庆靠在软垫上,轻轻将敏秋搂在怀中,车厢内光线暗淡,他凝视着窗外的行人,思绪依然在政治斗争的道路徐徐而行。
尽管裴矩和裴蕴都认为不是李渊,但直觉告诉杨元庆,谶语一定就是李渊散发,为了挑起他和元寿的直接冲突,加深他和元寿的仇恨。
别人都不知道他和李渊在元尚应一案中的暗中交手,但他们两人心里却明白,李渊被自己摆了一道,他又怎肯袖手旁观,更重要是,李渊若真是忠厚且胆小之人,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大唐之高祖。
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杨元庆并不畏惧和元氏的斗争,但他却有点担心从李渊那里射来的暗箭,披着忠厚老实外衣之人射出的冷箭才会令人防不胜防,他必须要给李渊一次严厉的警告。
其实关陇贵族对付他未必是坏事,他可以乘机将山东士族团结到自己身边,这是一个机会。
“夫君,事情很严重吗?”
裴敏秋感受到丈夫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,心中不由有些担忧,“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紧张。”
杨元庆一下放松了身体,他不想给妻子带来无谓的烦恼,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耳垂,在她耳边笑道:“我没有紧张,我在想将来给我们的孩儿取个什么名字?”
裴敏秋抿嘴笑道:“夫君现在就想着给孩儿取名,太早了一点吧!”
“不早,今晚不就有了吗?”
裴敏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,心中大羞,挣扎着要坐起身,杨元庆却牢牢将她抱在怀中,低声调笑道:“难道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儿吗?”
裴敏秋被他抱紧,虽然害羞,心中却涌起一股甜意,她羞涩地将头埋在丈夫怀中,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,她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。
.......
正平坊西北角,有一栋占地十五六亩的宅子,这里便是李渊府邸,和其他关陇贵族一样,李渊的先祖李虎也是六镇戍军,是一名胡化的汉人,随着北魏内部胡汉矛盾爆发,代表鲜卑胡人利益的部分军事贵族策动六镇士兵发动起义,最后被北魏汉化的拓跋氏借刀柔然军队镇压。
数十万六镇胡人和胡化汉人被押解往中原安置,大部分被安置在河北河东一带,后来就形成了高欢的北齐势力,而六镇中的武川镇戍兵及家眷则被安置在关陇一带,他们中的骨干份子渐渐聚集在了宇文泰身边,形成了关陇势力,这就是关陇贵族的由来,也是为什么如此多的隋唐名臣祖籍武川的缘故。
随着宇文泰的兴起,李渊的祖父李虎也登上了政治舞台,为关陇八柱国之一,按照宇文泰归籍关陇的要求,李虎便寄籍陇西,成为了陇西李氏名门的后人。
尽管李渊祖父李虎地位高崇,但由于他父亲李昞英年早逝,没有能赶上隋朝建立,开皇元年,李渊仅十六岁,他们家族没有能在在大隋代周这一时代大潮中抓住机会,没有分到隋朝的红利,李氏家族迅速没落。
虽然杨坚念旧情,依然封了李渊唐国公之爵,但在关陇集团的各个家族中,李渊家族只能排名在中下,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势力。
李渊素有忠厚之名,谨慎胆小,这样的性格首先便被一心打压关陇贵族的杨广看上,拿他开刀,屡遭贬黜,从富庶的陇西、荥阳太守,逐渐贬为苦寒贫瘠的边疆之地楼烦太守,这一次若不是修汾阳宫有功,他不会再有出头之日。
而历史上,杨广正是被李渊懦弱胆小的伪装性格所迷惑,认定他不会造反,而委予他重用。
夜已经渐渐深了,李渊正坐在书房里看书,他显得有点心神不宁,倒不是谶语之事,他相信谁也想不到杨元庆的谶语是他所为,他是为今天下午在元寿府中的开会,元寿竟然要他出面弹劾杨元庆擅杀元尚应一事,元寿的理由确实很充分,这件事他最清楚,由他来弹劾最有说服力,但李渊不想承这个头,不仅会引火烧身,而且元尚应曾是齐王心腹侍卫,谁知道他和齐王被废有没有什么关系?万一牵连到齐王之事,他的仕途就危险了。
李渊忧心忡忡,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躲开此事,既不用抛头露面,也不会得罪其他关陇世家。
就在这时,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管家惊恐禀报道:“老爷,快出去看看,大门口出事了!”
李渊一惊,慌忙起身向外走去,走到门口,一阵冷风吹来,使他打了个寒战,这才想起已是秋冬时节,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袍,他正要回屋穿衣,心念忽然一动,也顾不上穿衣,匆匆向府门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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