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玄龄跟随李世民的时间不是太长,但他比谁都了解这位年轻的主帅,房玄龄能理解他心中的那种无奈和忧虑,他知道李世民不愿意两线作战,想放弃河东,但是李渊却不肯,这其实就是一种为将者的痛苦,明知不可为而被迫为之。
“你要站在你父亲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,难道他不知道两线作战的艰难?他也知道,但是他要谋全局,他的目光是天下,如果失去河东这个屏障,就会使关陇处于一种威胁之中,尤其是杨元庆这样的强势枭雄,河东是你父亲的起家之地,是帝王的基业,它就像是你父亲的孩子,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放弃。”
李世民叹息一声,“我知道他舍不得,可是我们为了这个舍不得而付出了太大的代价,我叔父阵亡,两万精兵失去,我估计太原的五万军队也完了,还有我手上的七万军队,最后我还能保住多少?不能为了一个舍不得就毁了我们的天下之梦。”
“可是你若一战不打,一点营救兄弟的姿态都没有,你怎么向父亲交代?”房玄龄一句话点到了根本上。
李世民望着帐外的天空,他慢慢站起身下达了命令:“传我的命令,命尉迟恭为主将,率两万军攻打霍邑县。”
.......
‘咚!咚!咚!’战鼓声敲响,号角呜咽,两万唐军携带数十架攻城梯向霍邑城汹涌杀去。
霍邑城高三丈,用巨大的岩石砌成,墙的正面十分光滑,大石块垒得密密实实,找不到可落脚攀登的接缝,高墙顶部外凸,犹如海浪冲刷而成的悬崖,城墙上十分宽大,足可以并排走三辆马车。
五千丰州隋军便部署在两里长的城墙之上,他们进行了充足的准备,不仅有数十万支箭矢,也有有几千桶火油,还有三百架床弩,可将三尺长的大箭射出数百步之远,只需三名士兵便可以操纵。
霍邑县东城紧靠悬崖,无从立足,西城百步外便是滔滔汾水,城下乱石嶙峋,也无法组织攻城,只有正南面和正北面有空旷的地带。
崔破军很清楚敌军不可能从北面杀来,在他北城墙上只部署了三百余名警戒士兵,其余五千人都在南城防御,霍邑县本身没有护城河,但为了保护城门,就在几天前,隋军在城墙前挖了一条宽两丈深一丈的旱沟,里面布满了尖利的枪刺,拉起一座高高的吊桥。
“床弩准备!”
崔破军见敌军前锋已冲到五百步外,他下达了命令,三百架床弩同时绞动弓弦,一根根大拇指粗,长达三尺的大箭迅速放进了箭槽,放箭士兵手握悬刀等待着射击的命令。
床弩并不是放在城垛上,而是在城墙后端筑造了三百座高达六尺的城台,这实际上是用来安置投石机的预留台,但投石机来不及从丰州运来,便用来放置三百架床弩,床弩长七尺,宽四尺,巨大的弓臂长有八尺,必须用双绞盘上弦,两名士兵负责绞弦,一名士兵负责放箭和发射,这种床弩经过丰州军器署改良,可以同时射出三支大兵箭,是守城的利器。
崔破军目光紧紧盯着汹涌杀来的敌军,密密麻麻的攻城士兵铺天盖地,俨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地毯铺在旷野里。
这时,敌军已冲到三百步外,已经进入了床弩的有效杀伤射程,崔破军大喝一声,“发射!”
城头鼓声大作,三百架床弩同时发射,近千支大箭强劲凌厉地向敌军射去,兵箭强大的穿透力射穿了盾牌和铠甲,血雾蓬起,惨叫声响成一片,近千人栽倒在地,很多箭甚至射穿了两人。
当攻城唐军冲到两百步时,床弩第二轮箭再次发射,大箭射进密集的人群中,士兵们哀嚎倒。
尉迟恭见城头两轮箭便阵亡一千五百余人,他眼睛都红了,挥刀大喊:“秦公有令,冲上城头者官升一级,赏钱千吊!”
一万八千唐军终于冲到城墙前,弓箭战骤然爆发,城上城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布成一幕巨大的箭网,将天空的遮蔽了,城上不断有士兵中箭,惨叫着跌下城头,城下死尸累累。
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头,成群士兵向城头攀爬进攻,两边箭如急雨,从两边射向梯上敌军,但攻城梯宽达六尺,三人同时登城,两边之人用盾牌护卫侧翼,中间一人也用盾牌正面顶住,大石砸下,前面人翻滚着坠下次城头,后面之人又紧接着冲上。
崔破军见敌军攻城顽强,不肯退却,便下令道:“用火油烧梯!”
命令下达,一桶桶火油迎头浇下,大火轰地燃烧起来,火舌顺着攻城梯迅速向下蔓延,城梯上的士兵身上也燃烧起来,惊恐得大声惨叫,不顾一切地向城下跳去,很多人都直接摔进旱沟,被尖利的枪头刺穿......
远处一座土丘上,李世民带着数十名战将在观战,望着城墙上和城下一片火海,将领们的眼中都充满了震惊,他们都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丰州军的火战。
李世民默然无语,心中却无比痛惜,这都是他的精锐之军,却为了给父亲一个交代来送死,攻下霍邑县又如何,难道他还真要去反攻太原吗?他终于叹息一声,下令道:“传令收兵!”
‘当!当!当!’
收兵的钟声敲响,剩余一万六千余士兵如潮水般地退了下来,尉迟恭满面羞愧,上前单膝跪下请罪,“卑职损兵折将,攻不下城池,请大帅责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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