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阳渡口,这是一处古老的渡口,在它的黄河对岸便是着名的盟津渡,是一千六百年前周武王会盟伐纣之处,河阳渡口也是黄河北岸唯一适合军队大规模登陆的渡口。
秋天明媚的阳光洒在黄河两岸,秋高气爽,深秋的凉风在阳光的照射下带着一丝暖意,将黄河水吹起一道道波澜,此刻在黄河水面上,数百艘战船静静地停泊着,这是一支载有两万士兵的船队,满载着李密北上的野心,他们企图利用杨元庆和窦建德在河内郡东部鏖战的机会,一举占领河内郡西部。
但他们的野心并非那么容易实现,此刻就在黄河对岸的河阳渡口,一万隋军已严阵以待,三千弩兵围城一个半圆,将整个两里长的渡口封锁,在弩兵身后,七千骑兵手执长矛严阵以待,弩兵的封锁加上骑兵的冲杀,无论如何不可能登陆成功。
隋军主将徐世绩立马在一处土丘上,远远地眺望着数里外河面上的船队,数百艘战船遮天蔽日,旌旗招展,徐世绩目光有些复杂,他有一种直觉,李密极可能就在这些战船上,他看见中间有一艘巨大的楼船,要比其他船只都大一倍,一杆黑边杏黄大旗在风中飘扬,直觉告诉他,这就是李密的座船。
徐世绩是一个很重旧情的人,他也知道大船内有很多他从前的旧部,和他一起喝酒的同僚,与他浴血奋战的兄弟,他曾不止一次想过,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们一面,但不是现在,现在是战场,他绝不愿意和旧部们在战场上相见。
这时一名士兵喊道:“徐将军,一艘小船过来了!”
徐世绩看见了,一叶扁舟向岸边驶来,舟上只有三人,两名划船手,一名军士,“让他们上岸!”徐世绩令道。
片刻,军士上了岸,被士兵带到徐世绩面前,军士单膝跪下道:“启禀徐将军,魏王是率军前来相助晋王殿下共击窦建德,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结盟,但盟书已经送来!”
军士从身后背的包袱里取出一卷盟书呈上,士兵将盟书转给了徐世绩,徐世绩打开盟书看了一遍,上面花花洒洒写了上千字,有李密的大印,什么共取大义,匡扶隋朝,造福天下苍生等等,惟独没有提到共同对付窦建德。
徐世绩心细如发,他发现盟书上大印的朱泥还没有完全干透,也就是说这是在船上刚刚才盖下的大印,他心中冷笑一声,对军士道:“你回去告诉李密,他如果真有诚意帮助隋军抗击窦建德军,那他就应该去黎阳渡河,从背后截断窦建德的退路,而不应该在这里出现,去吧!”
军士行一礼,奔回小舟向河中间驶去,楼船上,李密脸色阴沉,他看见士兵上岸去联系了,但岸上的士兵并没有后撤,这就说明对方并没有被打动,令他心中一阵恼火。
李密想夺取河内郡,也并非偶然,他的军队在围攻洛阳失败后,损失惨重,兵力已从原来的四十余万锐减到二十余万,包括战死、逃跑和投降,几乎减少了一半,而河南各郡因为早年的匪患猖獗,加上灾荒和年年战争,已十室九亡,很多郡里一个县也只剩下千余人,根本就无法在继续招募士兵,兵源面临枯竭,不仅兵源不足,而且他的洛口仓的粮食也因为大量浪费和军队就食,粮食也面临枯竭。
在这个时候,李密自然便想到了人口众多的河东各郡,尤其太原以南,几乎没有遭受什么匪患和灾害,人口密集,钱粮丰足,如果他能夺取河内郡为跳板,在河东募兵募粮,那么他的实力就能恢复到从前,他的实力恢复,而东都的实力没有恢复,那么再打洛阳,他就能最终拿下。
让李密还有一个忧虑是刚刚发生的一件事,他昨天得到情报,李渊的军队出了关中,夺取了弘农郡,太守杨恭仁投降,这使他心中有些惊恐,李渊的势力东扩,迟早会和他发生碰撞,那时,他有什么本钱和李渊对战,千疮百孔的河南道吗?
李密开始深深体会到了,天下争霸最后拼的是实力,是人口、民心和钱粮,李渊能够占领关中迅速壮大,是因为他有关陇贵族支持,有蜀中钱粮之地的支持,杨元庆能够后发制人,将李渊赶出河东,是因为他在丰州厚积薄发,积蓄多年,而自己南征北战,几乎把所有的钱粮都消耗殆尽,他拼打多年,最后却白白给人做了嫁衣,他心中怎么也不甘心,他急于寻找一处人口钱粮丰沛之地,河东无疑就是其中之一。
这时军士上了船,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禀报道:“启禀魏王,对方主将正是徐世绩!”
“果然是他!”
李密一阵咬牙切齿,竟然不念旧情,断自己的生路,这时,邴元真走上前笑道:“殿下,徐世绩是个很重旧情之人,我和他共事多年,非常了解他,殿下不妨用旧日恩情打动他,当初他曾跟随殿下取黎阳仓,又跟随殿下夺取洛口仓,足以看出他心中对殿下的敬慕,如果殿下亲自去劝他,再把马庆武这几个他的老部下带在身边,再许以重爵,或许能打动他。”
李密沉吟片刻,便点了点头,“放一艘车船出来!”
片刻,一艘千石战船驶出,这是一种由人力蹬踏航行的船只,由南齐祖冲之发明,又叫千里船,是一艘中型船只,可载兵两百人,李密和邴元真下了船,又将徐世绩几名老部下带上,船只缓缓向岸边驶去,在距离岸边数十步时停下,有军士大喊:“魏王请徐将军答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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