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,裴文靖带着十五名河东郡的大商人快步前往府衙,尽管这十五名大商人都有亿万身家,在河东民间都有响当当的名头,但在士军农工的隋朝,商人是没有任何地位,不准骑马,不准纳妾,只准穿黑色布衣,在大多数涉及商人的官府审案中,败诉方大多是商人。
但随着天下大乱,这些繁琐的条文对商人们也失去约束力,不少商人也偷偷地骑马穿袍,甚至不少商人都有了华丽的马车,娶了小妾,但随着新隋的建立,很多商人害怕被清算,又偷偷地将马换成驴,将锦袍压箱,改穿黑布衣,将小妾称为丫鬟。
尽管新隋并没有清算商人们的一些愈规行为,但他们依旧惶惶不安,有的甚至给自己安排了后路,不料,昨天裴长史忽然找到他们,说楚王将接见他们,这令十五名大商人惊喜交集,这是从未有过之事,这意味着什么?尽管在官方,杨元庆只是尚书令、摄政王,但在民间,几乎所有的民众都把他视为皇帝了。
他们并不指望杨元庆的一次接见就能改变商人的地位,但这是一种信号,一种姿态,一个好的开端。
十五名大商人都身着黑色布衣,簇拥在裴文靖的身后,跟着他走进了府衙议事堂,见楚王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麻烦,不用事先学习礼仪,也不用统一口径,更不用沐浴更衣,只是士兵一次又一次的搜身让他们感觉到安保之严密。
议事堂内,河东郡太守杜淹正陪同杨元庆说话,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,在洛阳官任工部尚书,一个多月前,由于洛阳局势紧张,杜淹便和挚友戴胄以及杜如晦之弟杜楚客从洛阳逃到太原,杨元庆遂任命杜淹为河东郡太守,杜楚客出任吏部郎中,戴胄为大理寺卿。
杜淹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,见裴文靖身后跟着大群黑衣商人,便对杨元庆笑道:“他们来了。”
杨元庆找这些商人来,一方面固然是和昨天的想法有关,另一方面,他也想通过这次契机,稍稍提高商人的地位,发挥他们的能力,让他们能加快河东河北的物资流通,什么事情都靠官府,确实有点力不从心。
这时,十五名大商人走进了议事堂,这些商人已经见过太守杜淹了,他们见杜淹陪同一名年轻的军中高官,所有人都意识到,这就是掌控隋朝的君王,楚王杨元庆。
裴文靖上前施一礼,“启禀总管,他们都带来了。”
十五名商人一起跪下,“小民参见楚王殿下!”
“各位绅贾免礼,请坐!”
大堂两边摆放了十几张单人坐榻,就是给他们准备,十五名大商人都一一坐下,每个人却在回味着刚才杨元庆对他们的称呼,居然叫他们绅贾,绅是指有名望的大户人家,一般轮不到他们,行走倒卖货物称为商,坐地开店卖货称为贾,平时人们都称他们为行商、商家或者大贾,绝对没有一个绅字,而杨元庆居然叫他们绅贾,这难道就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将有所改变?每个人的心中都开始亮了起来。
紧接着又有十几名侍卫给他们上了茶,令商人们有点受宠若惊,连声感谢。
杨元庆看了众人一眼,大多四五十岁,很多长得肥头大耳,大腹便便,虽然穿着地位低下的黑衣,但这种养尊处优的派头,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,他微微一笑,问道:“在座诸位有没有谁去过丰州?”
众商人面面相觑,最后坐在第二位的一名商人道:“回禀楚王殿下,我的商队曾经去过几次丰州,小民没有去过,只是听手下管事描述了一下。”
杜淹低声对杨元庆道:“此人姓李,是河东郡有名的粮商。”
杨元庆点点头笑道:“原来是李绅贾,你不妨给大家说说你手下在丰州的所见所闻,你可以实话实说。”
“是!”
李绅贾想了想,便提高声音道:“大概在前年,我的一支商队去丰州贩蒲桃酒,在丰州呆了不到一个月,他说对丰州最大印象就是规矩很严厉,但又很自由,说比如进城时,所有的兵器都不准携带,在一个城池超过三天就必须向官府备案,写清滞留理由,最多不能超过一月,如果超过一个月,就要申请定居,要交一笔保证金,当然事后会如数退还,这是严厉的一面,而自由的一面就是商人可以随意穿衣服,可以骑马,没有什么商籍、匠籍,只有民籍和军籍之分,商人没有任何歧视,和正常的平民一样。。。。。”
看得出这个姓李的商人很健谈,是个做生意的老手,很会揣摩杨元庆的心思,说到严厉的一面,他尽量轻描淡写,说到自由的一面,他又浓墨重彩地描述,杨元庆没有打断他的侃侃而谈,他慢慢喝茶,注意商人们的表情,当说到商人没有任何歧视,和正常的平民一样时,所有人都了异常变化,有人坐立不安地扭动身子,有的人听得全神贯注,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亮光。
看得出,商人的地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,其实杨元庆很清楚,天下争霸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强势,也是经济、政治乃至于民心相背的全方位争夺,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,但民心又是和经济、稳定等等紧密相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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