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来得突然,使杨元庆没有心理准备,半晌他才淡淡问道:“杜相国怎么会想到问这件事?”
杜如晦也忽然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冒然了,谈这种事情应该先预热,比如权力变化、民心和军心所向,然后是满朝文武的期望,最后才慢慢把话题转到登基之上。
自己一点预热都没有,便直奔主题,殿下能接受才怪,杜如晦歉然道:“我这人,入仕这么多年,还不会说话,一点涵养都没有,我说话唐突,请总管见谅!”
杨元庆笑了笑,这也只是杜如晦,换其他人这么问,他确实不会太高兴,作为相国,说话委婉含蓄,这是最起码的修养,如果连这点深度都没有,还当什么相国,和七品官有什么区别?
不过杜如晦一直就是这么个人,说话很直,和他共事十几年,他从来就没有改过,自己也说过他几次,可谓屡教不改,久了也就习惯了。
杨元庆也不以为然,呵呵笑道:“你的老毛病我知道,会做事不会说话,那一天假如你突然变得会说话了,我还真不习惯,这是杜相国吗?”
杜如晦也被说得不好意地笑了起来,“殿下真会开玩笑。”
杨元庆又把话题转了回来,“杜相国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这件事是苏相国先提出来,对吧!”
杜如晦点了点头,“殿下说得一点不错,最早是苏相国提出来,他昨晚先找了我,今天一早,我又和崔相国就这件事碰了个头,我们两人都认为,首先是看殿下本人的意思,如果殿下确实有意,那可以进行一些操作,比如瑞兆、天应之类,如果殿下暂无此意,那此事就不再提起。”
杨元庆背着手在大帐走了两步,这件事他确实考虑过,他现在是大隋摄政王,完全掌握了大隋的最高权力,对他而言,登基不登基,只是一个名份问题,现在的隋帝不过是名义上的皇帝。
他杨元庆现在的地位和汉末曹操差不多,但隋和汉不同,隋朝远远不如汉朝那样深入人心,曹操有忌惮,而他杨元庆制约不大,他如果登基,也不会有什么阻力。
不过杨元庆确实觉得时机还不成熟,一方面还没有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,现在他登基还显得有点勉强。
另一方面,他还不能放军权,现在的隋末依然是各个势力林立之际,很容易让手握军权的人生出异心,刘黑闼和宋金刚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这一点李渊也意识到了,因此他的各大军方势力,都是李氏宗室,甚至他连宗室也不放心,从这次中原之战便可以看出来,李渊依然在战略上控制军队。
尽管正是这种战略控制导致中原失败,但李渊手段是不错,他如果是御驾亲征,那中原大战不一定会败得这么惨。
反复思量,结果只有一个,现在他还在创业期,还远远谈不上登基为帝之时。
想到这,杨元庆又将话题转开,“难得杜相国今晚主动前来,我们谈一谈粮食问题吧!”
杜如晦轻轻一叹,他在叹息楚王的说话深度要远远比他杜如晦高明的多,楚王什么都没有说,只做出一个姿态,便把他的意思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。
登基明显比粮食重要,可他宁愿谈粮食,也就是说,登基之事不要再提。
杜如晦也不再提登基之事,他取出一份奏疏,递给杨元庆,“这是下官整理一些资料后写的一份奏疏,关于粮食的一些思路,请殿下过目。”
杨元庆接过奏疏,只见第一条便是,‘提高粮食的官府收储价格,将农户余粮收于太仓。’
杜如晦解释道:“殿下,今天粮食虽然欠收,但还是有不少农户家有余粮,我们要想办法把这部分粮食收拢上来,下官以为,让农户觉得有利可图,自愿卖粮给官府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杨元庆点了点头,“原则上我可以同意,关键要怎么做,这件事可让户部写一份详细报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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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元节的庆典一共是三天,七月十四、十五、十六,第一天是官府举行一些祭祀活动,十五是正日,主要是民间放灯,今天又多了逛夜市和赏花灯,十六主要是各个寺院和道观举行法会。
对于普通民众来说,寺院和道观的法会一样是盛况空前,几乎满城出动,各个寺院和道观都挤满了前来参加法会的民众。
但到了十六日晚上,大街上便基本上没有了人,因为七月十六晚上是饿鬼受粮之时,家门口摆放的盂兰盆,便是这一刻供饿鬼享受。
太原城北碧凤街也同样是冷冷清清,一层薄薄的夜雾笼罩着街道,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,家家户户门口也摆放着盂兰盆,里面放着米、麦、豆、粟等粮食,以供饿鬼享用。
这时,一名男子牵马走过大街,夜色中看不清模样,但看得出是远道而来,马身上挂着厚厚卷毯和行李箱。
他一边走,一边向两边查看,似乎在寻找什么,最后他在一家府门前停下了脚步。
在两个大灯笼暗淡的灯光下,隐隐可以看见上方匾牌上写着‘魏平县伯府’四个字。
这一家伯爵的府邸,就是这里了,男子将马拴在木桩上,快步走上台阶,门口也放着盂兰盆,装满了各种米粮。
他用力敲了敲门,半晌,门内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,“粮米都在盂兰盆中,你们拿去享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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