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威德金刚的装饰为寒林八饰,即人骨头饰、人头项链、十恶之人全皮围裙、人血胭脂、人血涂眉、虎皮围裙、骨灰涂身、还有象皮上装。”澹台梵音十分大胆的扒在神像站立的莲台日轮上,眯起眼,仔细观察了一阵。她动作幅度极小、极轻,怎样在不破坏文物的情况下近距离观察,这项本领她这几年练的越发炉火纯青了。
就在她准备下来时,听见身后的韩清征像是被吓到了似的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这哪是菩萨啊,根本就是恶鬼嘛,又是人头又是人皮的。”
“大威德金刚,梵名为阎魔德迦,其名字的含义就是‘死亡的征服者’,它是XZ格鲁派密宗所修的本尊之一,本就不是普度众生的慈悲神明,自然会凶神恶煞些。”澹台梵音从神像上下来,双手合十拜了三拜,随即摘下手套,一边指,一边给韩清征解释道,“九头代表佛陀的九类教法,牛头面上有三只眼睛,意味着千里眼,指代无所不见。两只水牛角表示真俗二谛,三十四条手臂加上身、语、意,表示菩萨的三十七道品,每只手上各拿着一样法器。至于九颗头,中间为黑色,代表镇压阎王恶鬼,向右三个分别为青、红、黄,象征着愤怒、权势、安静三德能,向左三个为白、灰、黑灰,则表达清净、死亡以及愤怒,正中间头的上方的头是红色,意思是吃人的夜叉,红色的上方也就是最高的一个金黄色的头,则是表达文殊菩萨本体,象征着慈悲和善。一张血盆大口,足以吞食三界。”
“原来佛祖菩萨也不是永远的慈悲为怀啊……”韩清征不由得感叹道。
“世间万物,总不会单有一面,佛祖菩萨也是同理……好冷。”说话间,她被穿堂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,原地跳了几下,“教授,您说老书记口中的行脚僧会不会是从日本来的?”
袁老教授先是一愣,没过几秒便一拍大腿,面上显露出一种悔不当初的悲壮与失望来,“老了老了啊,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,可不就是日本遣唐使嘛。”
韩清征的一颗脑袋生生晃成了拨浪鼓,不明所以的在两个皆以了然的专家之间看来看去。
“啥意思?”
澹台梵音双手踹在兜里,冻的有些口齿不清,“大威德明王乃五大明王之一,是无量寿如来教令轮身,硬要解释的话,有文献显示大威德金刚是由大威德明王演化而成,究竟是不是还有待考证……重要的是,毕竟样貌有差别,中原的僧人、哪怕是从XZ来中原修行的僧侣都不会把神明形象与名字弄错。大威德金刚在唐朝时较为出名,最简单直接的结论就是,渔民救出的行脚僧是从日本来的僧侣,因为日本的东密称大威德金刚为大威德明王,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口中说的是大威德明王,而雕刻的是大威德金刚了。”
老教授点头道:“老书记给的史料皆是些野史,没人做过正经调查,所以不排除僧人是日本人这种解释。唐代前来取经的日本僧人有不少,比如阿倍仲麻吕、空海还有最澄等等,照这么看,这座寺院或许是座唐朝时期的……就这么放着绝对不行,房梁被虫蛀的厉害,还有屋顶的瓦片,必需修缮才行,它在风雨之中撑了这么些年,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。”他无比疼惜的抚摸着斑驳的圆柱,轻柔的不敢多用一丝力气。
韩清征在透风撒气的大殿里站了一会儿,又探头朝后院看了看。枯草丛生的院落,有着无数道裂痕的石板路,俯视而下,一片雾蒙蒙中隐约瞧得见山下的村落和远处的大海,冬季的萧条与寂寥透过林中单调的色彩一一传来。他走出去几步,转身从后方看向大殿,觉得整栋建筑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倒塌。韩清征伸手触碰墙壁,经过时间摧残的木板呈现出腐朽的颜色,稍微一碰就落下一层木屑。
“小心点,它现在比饼干坚硬不了多少,你要是给碰倒了,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,教授非得把你大卸八块不可。”
韩清征刚想再动动窗户,就听前脚踏出门的澹台梵音阴阳怪气的提醒了一声,吓得他瞬间缩回了手。
他清了清嗓子,装作无所谓的瞥了眼现场,“放了四天,尸体得成什么模样?”
澹台梵音紧了紧围巾,“现在是寒冬,山顶温度更低,就像个天然的冰窖,应该不会腐烂的太快,可恐怕会影响死亡时间。走,去看看。”
“教授不去?放他一人没事吗?”
澹台梵音一摊手,“术业有专攻,他对刚死的尸体不感兴趣,再说这么多人守着呢能有什么事。要知道袁老教授此时处于兴奋状态,就算导弹在他身边炸开都不一定能让他回神,最好不要去打扰,还是说……你想要在身旁陪着他?”
刚才那场洗脑般的神奇对话一闪而过,韩清征求饶似的拼命摇头。
尸体身上的白布已被搁在了一边,韩清征上前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了口气,然而嘴里却冒出了一句格外不着调的话。
“他这是……长毛了?”
澹台梵音缓慢的扭过头,默默的盯了韩清征一会儿,一句话没说。
韩清征扶了扶眼镜,“怎么了?你看他身上不都白了……那,应该不是毛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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