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仲轩的家用一个词概括就是——老气,再具体一点说就是,感觉像是走进了爷爷奶奶的家里,当然以吴仲轩的年龄也该当爷爷了。一张罩着蕾丝沙发套的七八十年代款式的老旧沙发,一把藤条摇椅放在靠近阳台的地方,窗帘和地毯都像块破布,地毯有几个部位破损严重隐约露出里面的线头。又厚又花哨的棉布罩在电视机上,大晚上的看过去绝对能把人吓死。房间里唯一值得多瞧两眼的就是靠近厨房的那张实木方桌,从做工上稍微能找到点古典的影子,但下一秒便让桌上的两个暖瓶毁的连渣都不剩。空气中到处弥漫这一股日薄西山的奄奄一息之感。
作为一个标准的60后,大学教授,名声在外的博物馆馆长,走遍了世界各个地方、享誉海外的考古学家,家里的布置跟他的身份严重不符。
穆恒拧着眉毛左转一圈,右转一圈,看的周延直头晕。
“你能消停点吗?转悠什么呢?”周延忍无可忍。
穆恒轻碰着摇摇欲坠的壁灯,觉得这家里哪哪都是毛病,“这位吴馆长大概给自个提前建了座坟墓,你看家里死气沉沉的,颜色只有灰、黑、白三种,灵堂情有独钟的颜色。要知道从家里中的布置就能看出这人对生活的态度,吴馆长的话……”他摇头晃脑的咂咂嘴,“我可以感受到他满心都是绝望啊。”
“你家的布置才叫绝望呢!一个大男人把屋子布置的跟进了……”周延一顿,选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词,“跟进了青楼似的,也不怕别人骂你变态。”
穆恒笑道:“周先生,本人可是良民,只是有点小小的、小小的爱好而已。”
“去你大爷的!你那是爱好啊,你那是癖好,而且是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变态癖好。”
穆恒拿起桌上的点心盒打开看了眼,听着他这句话,嘴咧得更开了,“哎呦,终于不再咬文嚼字,开始骂人了,你骂人骂得真豪迈,我好喜欢好喜欢啊,来,再说一句。”
周延:“……”
穆恒暧昧的一笑,“周老爷的眼神如此火热,奴家的心都快化了。”
周延翻了个白眼,费力憋出两个字:“滚蛋!”
穆恒笑的前仰后合,放下点心盒,一蹦一跳的走进吴仲轩的卧室。
“周延,别理他。”沈兆墨从书房探出头,顺便给扭头看过来的穆恒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,“你理这妖孽就是着了他的道,越理他、他闹得越欢。抓紧时间查查有什么线索。”
“希望不大。”穆恒的声音从卧室传出,“自从吴馆长的妻子五年前因癌症病逝,吴馆长就跟进入了等死阶段似的,据他同事所说,也就是前段时间人才稍微活跃了些,他们都以为吴馆长总算走出了悲伤,现在来看,估计是因为得到了那块意义非凡的青铜物件,没时间悲伤了。”
“得赶快找到才行……”周延低声嘟囔。
“说得轻巧,这事一时半会查不出来。先不说偷窃文物的和杀人的是不是一伙,咱就单说盗窃,一看就是有组织有纪律、非单打独斗,背后一条生产链呢。要是小偷聪明,说不定当天偷走后出门就转移了,还等着你去查,现在查肯定什么都查不出来。”
“陈山背景查的怎么样?”沈兆墨翻动着枕头,随口问。
“正如他所说,当天他家里确实全家聚会,一直到下午4点孩子们才相继离开。至于这位的人生经历……简直可以写本励志小说了。陈山出生在农村,父亲是个聋子,弟弟身体不好,母亲一人扛起全家,陈山就是个标准的苦命孩子,他从很小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养家,按照故事发展,这类孩子肯定学习特别好。陈山成功考上大学,学习考古,毕业后入了考古研究所当了名研究员,研究员的工资不高,他就写些历史题材的小说挣钱,别说,反响还不错,挣了不少,家里这才好过了些。对了,我弄了两本,回头你给你家夫人捎过去。”
“杀人动机呢?”
穆恒摸了摸脑袋,“这还真没有。陈山父母已经去世,弟弟身体见好,生活的也不错。陈山如今是教授,夫妻和睦,孩子们工作顺利,孝顺懂事,他前半生过的特苦,后半生过的幸福的不得了。现在陈山压根不缺钱,不太像是为了钱而铤而走险的人物。至于名,我觉得吧,可能性也不大,咱分析分析,大禹九鼎算是接近神话传说了,就算有证据证明它的存在,想要说服学术界绝不是件简单的事,就如同让他们相信人是女娲玩泥巴玩出来的,而非猴子变的一样,难度系数不但大,弄不好还会被谴责,简直就是在玩火,除非陈山本人对大禹九鼎痴迷到近乎疯狂,否则完全不合逻辑。他若真为了独占鳌头,完全有别的法子,没必要偷盗甚至杀人,他还没笨到宁愿不择手段也要做这样费力却不一定讨到好的事。所以老墨,咱就别在陈山这颗歪脖子树上继续吊着了,换一棵吧,兴许能来个痛快地。”
他用力吸了几口气,一手叉住腰,面上露出一种神气活现的、让人看了想揍他的神色。
穆恒长篇大论之际,周延已经着手翻开吴仲轩的被褥,检查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,他曾经就见过他奶奶从被子里抽出一沓钱来,于是怀疑吴仲轩跟他奶奶有同一个毛病,啥东西都垫在身子底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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