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那些女子一边嬉闹,一边漫不经心地将干枯的杏花随手抛撒。可怜的杏花随着骀荡的春风四处飘散,有的掉落路旁,有的浮在水上,有的飞到园外,有的碾于泥中,仿佛是一群群无家可归的孩童,晃来摆去而悄无声息地泯没了。目睹此景,薛九儿联想起以前在扬州时,自己和父亲饥寒交迫、相依为命的生活,跟眼前这些坠落无助的杏花是何等相似,顿时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,不由得闭上眼睛,不忍再看下去。
沈蕙萸惊奇地问:“九儿,你怎么了,不舒服吗?”薛九儿睁开眼睛,抑制住内心的伤感,说:“阿姊,我不想看杏花了;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。”沈蕙萸想了想,说:“也行。”抬头朝周围望了望,又说:“曲江边上也有不少的游人,我们去那里看看吧。”薛九儿点了点头,说:“好吧。”
二人来到曲江边,尽情观赏着岸边的青草、水里的红蓼、水面的荇菜、浮萍、蒲苇和芦荻,以及无数碧色连天的荷花。数百只鸳鸯和水鸭在花草中穿来梭去,轻松自在,好不惬意。薛九儿兴奋地一边用眼看,一边用手指,一边用嘴说,欣喜若狂,乐不可支。沈蕙萸受到感染,之前和谢佑聪夫妇及崔显政夫妇一起游玩时的压抑感消失殆尽,心情变得舒畅起来。看完花草,二人又仔细观看水里的各种活蹦乱跳的鱼儿。江里有鱼,必然就有以鱼为食的飞禽。过了一会儿,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鸥鹭、鸬鹚和鸂鶒,从高高的空中俯冲而下,快速捕啄着众多惊惶乱窜、四散躲避的鱼儿。眨眼间,许多鱼儿已变成这些飞禽的腹中美食。
此时,旁边站着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约二十七、八岁的女子及一个欢呼雀跃的男孩,也在观看水面迷人的风景。看见飞禽吞食鱼儿,男孩心生怜悯,用手指着飞禽,扭过头,对女子说:“阿娘,这些鸟儿好坏啊,一下就吃掉了鱼儿;鱼儿好可怜啊!”女子笑着说:“韬儿,鸟儿吃鱼儿是正常的;不然的话,鸟儿没有吃的,会饿死的。”男孩嘀咕着说:“鸟儿活了,可是鱼儿死了。”听见声音,沈蕙萸好奇地侧身看去,见男孩约六、七岁模样,虎头虎脑,乖巧机灵,心里便产生了想要亲近的欲望,走上前,笑着问:“请问娘子,这是你家的孩子吗?”女子见沈蕙萸和蔼可亲,未予戒备,也笑着说:“是啊,他叫韬儿,是我的孩子,今年六岁了。”
沈蕙萸弯下腰,轻轻地抚摸男孩粉嫩的脸蛋,温柔地说:“韬儿,你长得真乖啊!”男孩变得不好意思,低下头,拉着母亲的手,身体直往后缩。女子拉着男孩,说:“韬儿,快说‘娘子好’。”男孩扭捏着身体,低声地说:“娘子好!”沈蕙萸开心地说:“韬儿好可爱啊!”又看了看用友善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那对老年夫妇,说:“娘子,这是你们家的老人吗?”女子说:“是啊,他们是我的姑嫜。今日是上巳节,天气晴朗,我就带着姑嫜和韬儿到曲江来游玩。”沈蕙萸走过去,叉手向前,对老年夫妇说:“老丈好啊!阿婆好啊!”老年夫妇笑容满面,说:“好,好,你也好啊!”女子说:“这位娘子,你的家人呢?没跟你一起来游玩吗?”沈蕙萸说:“我丈夫和他的朋友正在芳润亭里歇息,我和妹妹九儿到江边来游玩。这是九儿。”指着薛九儿。薛九儿叉手向前,甜甜地说:“我是薛九儿。老丈好啊!阿婆好啊!”老年夫妇微笑着点点头。薛九儿又转过身,对女子说:“请问娘子贵姓?”女子笑着说:“我姓高,名晶晶。夫家姓张,这是我的儿子,叫张克韬。”张克韬抬头看着薛九儿,轻声地说:“娘子好!”薛九儿一听,乐了,说:“韬儿的嘴真甜啊,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。高娘子,你的丈夫呢,在别处游玩吗?”沈蕙萸也问:“你的丈夫没有跟你们一起游玩吗?”
高晶晶收敛笑容,略微低沉地说:“我的丈夫在当兵服役,两年都没回来了。”薛九儿惊讶而同情地说:“丈夫当兵两年都没回来了?高娘子一人在家,又要照顾姑嫜,又要抚养小孩,很辛苦啊!”高晶晶叹了口气,说:“唉,有什么办法呢?丈夫两年无法回家,我一人操持家里大小事情,辛苦也好,劳累也罢,慢慢地就习惯了。你当妹妹的叫薛九儿,那这个当姊姊的怎么称呼?丈夫作何营生?”沈蕙萸说:“我们、我们是表姊妹,我叫沈蕙萸。我的丈夫叫曾和培,在朝廷里任职,是个八品小官。”高晶晶羡慕地说:“你的丈夫在朝廷里任职,还是官员?沈娘子,你真有福气啊,难怪这么悠闲、自在。”
沈蕙萸满不在乎地说:“我的丈夫是小官,俸禄不多,平时忙来忙去,很少陪我出来逛街、游玩,我就只好和妹妹九儿结伴出门了。”高晶晶看着她们二人,说:“你们姊妹能够经常在一起,多幸福啊!也不知到什么时候,我才能和我的妹妹在一起啊?”老年夫妇见三人聊得投机,懵懂的张克韬却总缠着母亲高晶晶的身体扭来扭去;高晶晶一边拉张克韬,一边说话,很不方便;便走过来,温和地说:“来,韬儿,到阿翁、阿婆这里来玩,让你阿娘好好跟别人说说话。”张克韬不情愿地挣扎了几下,最后被祖父和祖母带到旁边玩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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