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……或许是以此为契机，在起了个头之后，两人便就这样聊开了。
阿瑞斯再次问她：“会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吗？”
他似乎是在随意闲聊，询问她刚才的酿酒感受。
夏洛拄着拐杖，边走边如实回答：“都挺好的，很不错的体验。”
他的确安排得非常细致周到，无可指摘。
夏洛望着远处，风景宜人，果香阵阵。
她的心中，一直是惬意的。
在这种放松的状态下，竟不自觉想起了过往。
不知为何，夏洛淡淡开口：“我的父亲，也亲自酿过酒，独独为我。”
她似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，有感而发。
阿瑞斯陪伴在她身侧，静静聆听。
夏洛回忆起过往：“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，有一种酒叫‘女儿红’。就是当家里生了女儿之后，在孩子满月时制作的酒。完成后需泥封坛口，然后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内。待到女儿出嫁时，再拿出来招待宾客。”
她很少会谈及过往，这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。
可是，阿瑞斯却听得异常认真。
对于她的事情，他知道的太少。
“父亲为我酿制的，正是这种酒。”夏洛神色浅淡，眼中有历经世事的沧桑，“他很欣喜我的出生，所以酿了好多好多坛，说是要讨个好彩头。”
在说到这些的时候，夏洛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。
“听母亲说，父亲向来矜贵，从小锦衣玉食，可在酿制那些‘女儿红’的时候，却是亲力亲为、费尽心思，从未假手于他人。”
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，她眼中又带了些笑意：“母亲觉得有趣，还拍了些照片。以前瞧着，只觉得照片里的父亲，那模样还怪狼狈的。”
可不是吗？
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，但这并不包括酿酒。
一下子要酿制那么大批量的女儿红，还都要亲力亲为、纯手工制作，即便有非常专业的师傅指导，也免不了手忙脚乱一阵。
想到过去，想到家人，夏洛内心总难免兴起波澜。
或温馨，或怀念。
然而最终，都会变得怅然，进而生起丝丝伤感。
好多年了，他们已经离开太久。
久到，夏洛几乎有种沧海桑田之感。
阿瑞斯依旧认真地听着，不轻易开口打断。
“有点……想他了。”她忽而开口，无甚来由。
那语调低缓轻柔，好似一阵呢喃，浅到随风飘散，让人捕捉不住。
阿瑞斯红眸依旧清冽，可仔细看去，眸中却有淡淡情绪涌动。
只是，他依旧未曾言语。
夏洛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，步伐缓慢而稳定。
似是回忆结束，她也不再多说。
阿瑞斯始终放缓步伐跟在她旁边。
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他却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，又一眼。
沉默，并未持续太久。
“我……没听过这种酒。”良久，他才冒出这么一句。
似乎斟酌了许久，却又不知道如何接话。
这才迟了这么些时候。
夏洛原本正目视前方，眼中的感怀也早已被冲淡了不少。
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，倒也没有让她觉得突兀。
夏洛眉眼舒展开来：“小地方的酒，没听过也很正常。”
轻描淡写一笔揭过，夏洛没有多解释什么。
地球上的酒，星际时代没有，属实再正常不过。
一来，这里可能的确没有演变出这种酒。
二来，即便是有，也可能只存在于某个犄角旮旯，并没有大范围的流通传播。
星联邦实在太辽阔了，这里的文化既有重叠相通的部分，也有各具特色的部分。
这不是夏洛第一次提及过往，可但凡涉及到地球的事物，即便她提了，也不会多做解释。
当然，夏洛并不是毫无危机意识的人。
相反，她非常警惕。
寥寥数次的谈及过往，其对象，也无非就是阿瑞斯、秦少衡这些人。
她始终有自己的判断。
一侧，阿瑞斯声音低沉轻缓：“现在，那些酒还在吗？”
如今，他分外注意自己的言辞。
只因最开始的时候，他与她发生过一些不愉快，从中知晓她父母已俱不在世。
那时，纵使是无意，他也真实地冒犯过了。
夏洛忖度片刻，随即慨叹：“早就不在了吧，谁知道呢。”
末世来得那样突然，她和家人一早就被安排撤离至安全场所。
曾经的家，早就不复存在了。
家都不在了，谁知道那些酒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呢？
怕就是找到了，也是不能喝的。
无意哀伤于过去，夏洛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：“真是可惜了，那种酒可是古法工艺。据说埋在土里自然陈酿的时间越久，越是馥郁芳香，味道也会更加醇厚甘鲜、绵柔清香，令人回味无穷。甜、酸、苦、辛、鲜、涩六味一体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。”
自然的语气，让人听不出异常。
阿瑞斯在旁边默默听着，仍旧没有随意打断。
直到夏洛说完之后，他才再次开口：“如果觉得遗憾，或许可以尝试再酿制一次。格瑞普的资深酿酒师很多，只要你能大概说出一些流程，他们应该可以尝试制作。”
很直男的思路——若觉遗憾，那就想办法弥补。
伤春悲秋，沉溺过去，一向不是他的作风。
夏洛模样看似随意：“算了，不折腾了。”
终归，不是父亲亲手酿制的。
庭院里埋着的那些女儿红，有着美好的寓意，饱含了父亲对她的祝福与期盼。
那是不可替代的。
阿瑞斯微微垂眸，一时之间没有接话。
远处，传来一阵嬉笑声。
夏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，原来是几个孩子结伴而来。
仔细分辨，竟还有几张熟面孔。
孩子们背着小书包，似乎是刚刚放学。
嗯，这放学的时间倒也是挺早的。
想来也是，格瑞普星的生活节奏整体偏慢。
孩子们就算是读书学习，也会保持一个比较轻松的状态，不会有发达星球那般内卷。
莉莉第一时间发现了夏洛。
她那双雪亮的眼睛，最是擅长发掘美好的事物，包括长得好看的人。
前几天生病，让大家久等了。T^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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