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平静依旧,三天的时间便在考核中悄然流逝,有士子写完一册,便可着人交上来,有吕布等人品评,倒也不是要等到三日至期到了再行品鉴。
考核也是吕布、蔡邕以及另外几位学问名声俱佳的名士评判,包括太傅马日磾在内。
“太傅这两日为何总是走神?”吕布突然看向马日磾,顺手将手中的竹简递给马日磾。
“心神不宁,让温侯见笑了。”马日磾摇了摇头,他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,怕是有大事要发生,而且自己身为太傅,本不在此列,却被天子派来为这次考核壮声势……
总觉得自己被救回之后,被人排斥了,那种感觉,让马日磾相当难受。
深吸了一口气,马日磾沉下心来展开竹简,不管了,为朝廷发现人才也是要紧的事情,此番考核虽是吕布发起的,但也未必不能为陛下争取几个人才。
这份以法导德的文章倒是写的颇有见地,很多精妙之处,令马日磾都不觉深思。
“觉得如何啊?”吕布看向马日磾,笑问道。
“以律法导人向善,推行善法,行善非止富人可为,贫贱之人亦可为,虽略显功利,但也确实是道良策。”马日磾颔首道。
不管对吕布是怎样的态度,但能被吕布请来这里的,德行上都是没问题的,哪怕跟吕布有怨,但他们的德行操守却不会允许他们因此就否认这考核中出现的人才。
“法衍?”马日磾看了看署名,点头赞道:“不想如今这天下,还有这般专精法家之人。”
不是说法家学说没人学,而是法家流传至今,多数已经跟其他学说糅合,像法衍这般单独把法剥离出来讲述的已经很少了。
“唉~”一旁的蔡邕却是放下一卷竹简,皱眉思索。
马日磾见状好奇道:“伯喈公何事烦忧?”
吕布将竹简捡起来,铺开来看,是杨修的文章,讲述的也是治国之策,不过并非单以法论,而是从以德治国、依法治国、权谋等等方面论述,最难得的是还能条理分明,让人不至于看的一头乱麻。
“德祖这篇文章是极好的,只可惜技尽而道未出!”吕布将竹简合上递给马日磾。
技尽就是说杨修的文章已经达到理论的巅峰,各种学说信手拈来而且还能形成一条完整的理论,出一卷新书也可以了,但这新书却是拼凑而来,没有属于杨修自己的东西,而这种东西就是道。
蔡邕显然也是赞成吕布的观点,叹了口气道:“德祖自幼聪慧,远超常人,但也因此,少了几分磨练,只知效仿先贤,却未总结自身之谋,若不能及时醒悟,恐走上左道。”
杨修这篇文章炫技的成分很大,他也确实博览群书,善于归纳,但这些知识终归是先贤的,而未曾形成自己的观点。
小时候太聪明的症结就在这里,因为没能形成自己的观念,所以学到的东西越多,越容易被带入到别人的观念之中,常年在各种观念中游走,没有经历过世事,这样不及时纠正,时间越久越难形成自己的观念,久而久之会泯然众人,若是心态失衡,这样的人更容易走上歪路,这也是蔡邕担心的地方。
毕竟他跟杨彪也是交情颇深,不忍杨修这般天赋异禀的孩子就这般越走越歪,莫看已经十八,但杨修的心智多少因为才情过高而受到压制,这就跟吕布、马超这种人因为武力太高而心智难以完全成熟一般,很危险!
“德祖才十八。”吕布笑着摇了摇头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:“经历的事情多了,才能成长!小聪明总会遇到吃大亏的时候,看着吧,若他能走出来,前途不可限量!”
杨家最近不会太平,杨彪已经老了,老糊涂了,是时候由新人接手了,只是杨修是否扛得住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马日磾看完竹简,目光有些茫然,这文章很好啊,但再想想吕布和蔡邕的对话,又好像也对,确实在杨修的文章中很难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理念,法衍文章虽然不如杨修锦绣,但个人观念十分强烈!有着很强的个人主张,甚至有些极端。
“伯喈公,这法衍文章,您看如何?”马日磾忍不住问道。
“虽有偏激,然其法治理念也颇有可取之处,只是过于重法,以法引德……”蔡邕摇了摇头。
不是说错,道理是没错的,但得考虑德治和法治的执政成本啊。
德治重在引导,导人向善,而法治却重在法,以法约束人,看起来两种思想各有千秋,但若落实到治理上,那可就相差太远了,德治只需衙署善加引导便可,而法治,需要极大的执政成本。
十万户人口可能就要上万人来治理,只是治理,不算军队,而且为了维护法律公正,还要有足够的监督体系,这么一套下来,可能十万户就得两万人,而若以德治,十万户人口可能只需千人。
在完全靠人力的时代,法治的推行很容易出现极端行为,比如为了大家守法,杜绝一切可能犯法的集体行动,比如逛街、商贸等等,为了节省执法成本,只能一刀切,那样的法度下,可出现不了如今长安这般繁华的景象。
当然,没法也不行,法衍以法引德的观念也不是不行,比如本是助人,却被人讹诈,闹到衙署,不评判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,但衙署的判罚很大程度上能够引导百姓善恶,若是判助人者有罪,不管他是否有罪,百姓恐怕再不敢助人,而法衍所说的以法引德便是这个意思,在遇到这种可能引导百姓善恶观念的地方,定要谨慎再谨慎,否则一桩案例,很可能让当地百姓善恶观念走向两个极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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