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朝,某个繁华年景,皓月当空。
酒楼伫立在江岸最高处,从敞开的楼窗外望去,岸堤灯火通明、江面如镜,闪烁的银色光芒让人有种幻觉:
是练裳么?
秋风拂过,轻皱鼻翕,一股略带潮湿的咸水味道,顿时让人气爽无比。
远处,有人双手抱拢在嘴边,肆虐喊道:
“呜喂——!起风咯——!观潮咯——!”
遂极目远眺,江面依旧风平浪静。隐约的,隐隐的,在不知哪里的深底,有一种沉闷在酝酿、鼓噪、继而形成闷雷气势,先是在镜面的尽头,起了一条白线,白线波浪起伏缓缓而来,随之速度越来越快,一条白线竟幻化为两条、三条,甚至千万条细小白线,层层堆积且成包围姿势。交叉、碰撞,鼓荡着越过沙丘,迅速推进,到的近前,竟成丈高浪头。
人们犹自不觉,向前追逐,浪头怂恿悬空,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在岸堤上疯狂击打,一遍又一遍,顽劣狰狞!
海水四溅,白练断珠,劈头盖脸在人们身上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后,退去锋芒,缓缓倒流入海,只剩下俗世中的人们仍在嬉笑、回味悠长。。
青莒站在窗前微笑叹道:
“即便是回味,那也代表总有人会记住,不是吗?”
潮风袭来,似有些凉意让他无影的身躯瑟缩;而在他的旁边,并肩而立的曼陀罗华和曼珠纱华,两手相连,依偎在一起,观潮不语。
忽听身后蒋瑜招呼道:
“菜来了!”
两人这才转身坐下。
这是一个颇大的单间包房,坐在桌子旁的人早已从五位增加到了七位,曼陀罗华和薛均、蒋瑜他们在早先集市中,巧遇了余三儿和他的小姨:天界百草园仙子白芍。
相见不易,一喜、一酸。
薛均久未见到白芍,偶遇,自是喜不自禁,但表面上并未露出多少,只在那里轻言细语地询问白芍:近来一切可好?
而那余三儿惊见曼陀罗华牵着曼珠纱华的手,虽酸意无限,也只能放在心里,更是笑盈盈地同曼陀罗华叙些风雅物景、美酒佳肴,不表。
只有薛芩,无法阻止自己的敌意,一直铁青着脸,漠视着眼前这一切,蒋瑜心知,只得软语安慰:
“茶凉了,要不要倒掉重添?”
薛芩转念一想,点头示意:
“不错,人走茶凉,原是如此。”
遂在心里暗自计较,一时之间,酒桌上倒也朗声笑谈,很有些和睦的意思了。
酒过三巡,还是余三儿,见曼珠纱华一直不说话,纵有所愿,也只在曼陀罗华耳边低语,于是就忍不住道:
“曼珠妹妹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,再也不是天界那个疯跑疯玩的稚童了。你可曾记得前些日子在百草园偷吃蜜饯的调皮举止么?呵呵”
远处一直倚窗观望的青莒一凛,望向曼珠纱华,曼珠纱华妙目微茫,记忆中,那断裂的线头似又要漂浮,她急沉思绪,刚要应对,不料,曼陀罗华已代她回了过去:
“嗯,所谓成长也就是舍弃一些记忆,留存一些值得纪念的,稚子之举,不提也罢,不然,余三公子说说自己小时侯的顽劣行径,好吗?”
说时含笑看着余三儿,余三儿心中一荡,暗道:
要不要这么护着啊!
青莒颓然,再也无心静听,顺着敞开的窗户,飘逝的无影无踪了。。
忽听白芍言道:
“听说那魔灵逃出冥界即被三清道观派人所围,虽未剿灭,却令他重伤,短时间内无法恢复。”
众人一愣,薛均诧异:
“此事怎的未听家父言及?”
白芍推测:
“这也是我刚出门的时候,听老君道观的弟子学说的。尚未传开也是有的。”
曼陀罗华追问:
“可曾知道我父魂下落么?”
白芍摇摇头,曼陀罗华一口饮尽杯中酒,擂拳击案:
“誓株此魔!”
却一眼瞥向余三儿,目光清冷,余三儿举杯劝向大家:
“来来,喝酒,喝酒!”
神色之中丝毫不以为意,觥筹交错,直至尽兴而散。
......
......
入夜,曼陀罗华等到曼珠纱华入睡,便来至三殿,那余三儿早已等在殿外,见到他,笑着埋怨道:
“你比我想象中,来的要晚哦!”
说着走上前来,曼陀罗华开门见山道:
“说吧,前因后果,一字不拉!”
余三儿拉着他就走,
“去哪儿?”
余三儿不答,顺着袖子抓住了他的手,曼陀罗华一甩,道:
“你一大男人能不能不做女子之状!”
余三儿醋意道:
“怎么,握惯了纤纤玉手,自然是不想再握我这糙糟莽夫的手,对吧!”
却也不再强求,旋即同着曼陀罗华飘出冥界,来到人间一处所在。
这是市井中一处极为普通的人家,破败的小院,杂物堆积,些许异味。屋内并未有灯光透出,余三儿走向前去,轻轻一推,门未曾上锁,无声地开了,余三儿一伸手:
“请吧。”
曼陀罗华看看门里,却不进去,余三儿一笑,径自走进,摸索出火石,点亮了油灯,曼陀罗华虽有疑窦,却也随之走进门里。
看到里面一切,曼陀罗华微微有些惊讶:屋外污秽不堪,屋里倒是清洁整齐。
如此故弄玄虚,这余三儿究竟想做什么?
他暗自戒备,只见余三儿里外忙活一番,一壶新茶已经沏好,他款款递杯在曼陀罗华的面前,自己则端着杯子,用嘴吹了一下,品了一口,赞道:
“嗯,不错!”
看到曼陀罗华有发问的趋势,就抢先一步说道:
“别急,自有人会和你解说。”
一灯如豆,火苗微晃,昏暗之中,曼陀罗华心中有一丝异样滋生,他坐在床边,余三儿却正对着他,坐在地上的一把椅子上,椅子并未有各种滑轮,但余三儿却能前后晃悠不停,曼陀罗华本不想盯着他晃动的身体,但不知怎么的,在无意中看了余三儿含笑的眼睛后,竟然无法再挪开自己的眼神,他在心中一凛:
这余三儿究竟是什么来历,为何会此种诡异的魔道秘术?
在最后一丝意识被泯灭之前,他似乎看到余三儿终于停止了晃悠,站起身,向他走来:
渐渐的竟相貌大变,肤光胜雪,清丽难言!
她是谁?却怎的如此面熟?
朦胧中,似听得一声问候:
“曼陀罗华,别来无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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